序曲、調綠
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
我一直很想要了解一種名為「共感覺」的現象。
根據我努力找資料得來的記憶,
它是一種特別的感覺現象,
由於某些神經意外產生了連結,
導致人在受到一種感官刺激的時候,
大腦會收到兩種以上不同的感覺。
有些人在聽見音樂的時候能夠看見色彩的波動,
有些人能夠感受到每個字母的個性。
「星期三是藍色的」一書的作者,
Daniel Tammet說過:
「1是閃爍的白光。 6是一個憂傷微小的黑洞。
呈現你們眼前的只有黑色和白色,
但在我心中, 3是綠色的, 4是藍色的,5是黃色的。」
仔細想想,這其實是一個挺浪漫的生理現象。
當我還在和矩陣加減苦苦纏鬥的時候,
可能有人正和二項式定理跳起了纏綿的華爾滋。
代數是他的妻子、愛人、情婦,
每每撩起裙擺宛如瑪麗蓮夢露般魅惑人心。
詩人覺得文字宛如音樂,
李斯特卻把樂譜當作梵谷的油畫般演奏。
「他自秋江中捧起一手晶瑩的文字,
自掌心滾滾滑落,
跌落滿地珠潤玉圓的聲響,
俯仰及成一曲琵琶,
紅了楓葉、白了荻花。」
說是一種疾病?倒也不是。
我想,它是種特別的、獨有的感官。
聯覺是一種感性,是一種無意識的直覺。
不敲門不聯絡不事先知會,
完全無視合理與懷疑,
劃破思緒,直接破門而入,不請自來。
它像是春天陽光製成的白金色濾鏡,
像是新海誠電影裡從各種不同角度照射的光,
像是在妳心裡蟄伏的另一個未知的靈魂。
那是戳破理性的心跳,
那是扭曲空間向量尺度的脈動,
那是魔法,
是能讓世界變得比實際上還要更加美麗的一種特質。
讓我們暫且稱它為「第七感」吧。
說實在的,我覺得自己也有幾分聯覺的才能。
我能聽見音樂的顏色,
譬如葛利格的「清晨」渲染著鵝絨黃和新葉綠,
譬如「前前前世」宛若那散落滿天金箔般
點點繁星的奧藍夜空。
文字宛如音樂,音樂宛如水彩。
雷諾瓦的畫濃豔的像「愛的禮讚」,
「蟲洞書簡」宛如德布西的「月光」。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因為音樂比起文字或色彩要來得更加難以留存。
文字是小橋,畫是夾岸江柳,
音樂卻宛如粼粼的波光,帶不走,也留不住。
船過,只能攔住幾許隨流光震顫的心神蕩漾,
其餘的都消逝在風裡。
但,我還能攔住別的東西,
還能像冰晶一樣,
轉瞬將音樂封存入文字裡、顏色裡,
像詩裡說的那樣,
風乾起來,老了以後,下酒。
音樂像波光,也像青春。
沒有人能藉由聽同一首曲子重溫同一種感覺,
也沒有人能確切的留住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吉光片羽。
青春是爸媽的小虎隊和鄧麗君,
是我們的One Direction和笑忘歌。
與其說青春是一首歌,
不如說是聽見一首歌時浮現的感覺,
閉上眼睛,
我看見驕陽似火般的金黃、臉頰上的赤紅、
海藍和浪花的白、回家路上透明的晚霞紫,
我看見閃閃的淚光和笑靨裡放肆的張狂。
只體會過一次,卻從此在靈魂裡深深銘刻,
人人急切的倒轉唱盤,
卻再也找不回同樣的自己。
只能以拙劣的模仿,去哀悼死去的青春。
但是我可以。
我有筆,有心,我要將它記下,
哪怕那像是李白往水裡撈月,
也要掬起一勺月光,
將淚、汗水和笑調色,畫我的青春韶華。
只有一次也好,我要留住似水般滾滾而逝的年華,
化作火,化作風,化作梵谷的向日葵,
化作點點繁星般的文字,
記述我的慘綠年少,永不忘懷。
因此,讓我們開始,調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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